迷迷糊糊中,似有熟悉的气息靠近,在他脸上轻触一下。
还未真正醒来,他便抱住那人继续沉睡。
烛光下,不知谁的目光深情描摹他的眉眼。
不久后,相拥而眠。
妘宇然醒来时,身边空无一人,摸不到半丝余热。
没有手机电话,又非紫灵士能传音,只能气呼呼干瞪眼。
好在福禧铺床时,发现了魏庭枝留给他的信笺。
虽无实质内容,妘宇然的心情依然多云变艳阳。
“收拾收拾,开工干活!”
“好嘞!”
洗漱完,用过早餐,主仆三人开开心心出了门。
没有飞机火车、手机电话的空间世界,还是几无猝死率的慢节奏生活。
不雇人的店铺小摊基本都是上午进货,下午和晚上售卖。
妘宇然一行直奔道心山。
然而,金暮黎却不在。
不仅金暮黎不在,周不宣也不在。
善水道长倒是未离开,但忙得很,且身边多了两个跟屁虫,前前后后听使唤。
“周姑娘刚走,”善水道,“暮黎去找梦天和易锦了。”
“啊?”妘宇然泄气,“咋这么巧。”
“周姑娘应该在惠民医院,”昱晴川道,“要不,你去那里找找?”
妘宇然别无他法,只能如此。
但奇怪的是,周不宣并不在惠民医院。
打听半天,才知她有个新居,租了四王府。
妘宇然那个气。
乔迁之喜,连个酒都不请。
也不打招呼。
这样的特殊交情,居然要从别人口中得知。
妘宇然气呼呼赶到旧王府。
结果吃了个实实在在的闭门羹。
不仅大门紧锁,连牌匾都没换,还是四王爷的府邸招牌。
“去哪儿了?”妘宇然跃上墙头,看着满院荒草,心头火气瞬间全消,“不会……”
担忧的话,他想都不敢想。
找不到人,只能走正常渠道进货。
待把新书放入木格货架,已经没有多少开门营业的时间。
福禧自请留下看店。
妘宇然本打算一起回家算了,但想到玉芹,以及他俩成亲之后的家和孩子,便临时改变主意,决定将书店生意全部交由福禧打理。
魏庭枝依然晚归。
饭后,妘宇然散步又打坐,修炼至半夜,再打开一本书。
开卷有益,魏府藏宝阁虽非简牍盈积、浩如烟海,却也着实丰富,比他店铺里的种类还多,如此近水楼台,若不趁机学点东西,多对不起嫉妒他的人。
何况以后总有一起抛头露面的时候,若肚里无货,身为义兄的魏庭枝及干爹,定会被人耻笑。
虽然那对亲父子从不苛求,都让他做最真实的自己,但他不能真的自私到一点不为他们着想。
爱是相互的。
越对他好,他越想回报,而非一味心安理得。
所以当魏庭枝推门时,妘宇然仍在孜孜不倦,烛下苦读。
估计上学时都没这么用功努力。
“怎么还没睡?”魏庭枝皱眉,“说过不要熬夜等。”
“谁说是在等你了,”妘宇然起身抖了抖书,“一卷在手,天下我有,我在视察我的天下呢。”
魏庭枝笑得疲惫尽失。
走过去一把将人抱起,“那,我的好弟弟,明日再视察可好?”
窗外月光悄悄移了方向,在烛灯熄灭那一刻,知趣躲藏。
翌晨天不亮,魏庭枝便轻轻起床。
妘宇然却已醒来,半闭着眼睛迷蒙道:“这几日天天早出晚归的,在忙什么?”
魏庭枝系腰带的手顿了顿:“都是生意上的事。”
妘宇然带着刚睡醒的鼻音:“不止吧?”
魏庭枝猛然停住,看着他,犹豫许久,才道:“周不宣的计划应该不是说说而已,我得做好准备。”
妘宇然噌地坐起,睡意全无:“你要怎么办?会不会有危险?”
“帮外祖父处理田产能有什么危险,”魏庭枝轻捏他的脸安抚,“没事,别担心。”
妘宇然一把抱住他的腰。
魏府和魏庭枝外祖父府邸隔着大半个京都,他却为了安他的心,天天来回跑。
难怪每天夜半才到家。
“若是太累,就歇在外公家吧,”妘宇然的脸颊隔衣贴着他的腹,“我没事的。”
“谁说我是为你回来的?”魏庭枝轻笑,“魏府除了弟弟,还有老爹呢。”
“哼!”
妘宇然立即松开手,倒回床上扯被子蒙住脸。
魏庭枝笑出声。
撅屁股拱背的妘宇然又捶了一下枕头。
魏庭枝含笑走过去。
听到动静准备进来伺候的安康把脚钉在门口。
因为魏公子在哄弟弟。
声音低沉而温柔。
不久,床榻轻歌,纱帐如波。
妘宇然一觉睡到近午时。
待醒来,梳洗过程中,想起周不宣的计划,又是一阵心惊。
也不知百里钊会不会采纳她的建议。
文字为主、漫画为辅的梦西游已能连出两册,妘宇然将所有原稿交给干爹、由他负责出版后,便再次前往道心山,看金暮黎回来没。
从地主手中夺回土地,交给农民自耕,不是那么容易的事。
他想听金暮黎怎么说。
但,金暮黎依然未归。
善水见他团团转,以为有什么急事,便多问了一嘴。
结果那异世小子看眼义妁、昱晴川后,贴着他耳朵低语几句。
并不想参与复杂凡尘事的善水静了片刻,还是带他回了石屋。
妘宇然虽心急,却没忘了给恩人倒茶,恭敬递手上。
“这件事,暮黎倒是与我提过,”善水喝口水,缓声道,“她说,此举虽能成功达成目的,但长公主听从的可能性却不大。”
妘宇然惊讶: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除了寒耕暑耘的底层百姓在受苦,朝廷军政一切安顺,”善水复述金暮黎的原话,“各国通商,团结友好,没有战争的和平世界,提供了良性发展的大环境。”
“是,”妘宇然点头,“而且常年不打仗,还能省下很大一笔军费。”
“省下的钱,加上改重农抑商为农商并重,国库便日渐充盈,即使再遇天灾,也能从容应对,”善水道,“听说以往都是入不敷出的。”
“又打仗,又救灾,不穷才怪,”妘宇然面露同情,“皇帝若带头节俭,说不定还能落个收支平衡,若豪奢无度……”
他摇摇头,“加上后宫那群女人,哪还有百姓活命的机会。”
“何止,”善水的情绪并无波动,“你算漏了各大皇子王府。”
“是,”妘宇然承认,“上代皇帝的兄弟儿女,上上代皇帝的兄弟儿女,加上这代皇帝的兄弟儿女……宗室开支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。”
“本朝皇帝性情宽厚,除了前几年的大案让他动怒,显示武功拍碎御案,平日少有发脾气的时候,”善水声音温和,随即淡笑,“不过,也有人因此而说他擅隐藏。”
说百里赓擅隐藏的人自然不是金暮黎,而是墨擎御。
那个魔界大将军一口咬定人界帝王不仅隐藏武功,如今还半隐幕后,目的只为修炼。
百里赓的武极已是天色灵尊高阶,正在向更高一级冲刺。
更高一级的“双位尊”早已因灵气稀疏而消失在武极榜,若能在他手中重现,将会比做皇帝更令人振奋。
但即便如此,百里赓也没有真正放下权柄。
暮黎说,虽然百里钊拿到了批红权,甚至特殊时期能随身携带玉玺,早朝之事,百里赓却从未放弃。
一旦有人伤害皇家利益,胆敢动摇江山社稷,他会立马冒头,亲自处理。
斩杀贼臣之后,又缩回去加班加点拼命修炼,连后宫临幸之事做的都没以前那么勤。
“杀臣除贼?谁?”妘宇然疑惑,“之前的内阁首辅么?”
“我不知道,”善水微微摇头,“或许只是打个比方。”
他向来只关心民众,不关心朝堂,若非金暮黎偶尔在他面前念叨,他连这些都不晓得。
“双位尊出手什么样,我也突然想知道,”妘宇然搓搓手,“是不是动动指头,敌人就吐血而亡?”
“这个……”善水两眼空茫,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妘宇然:“……”
好吧,他不知道很正常。
毕竟谁都没见过。
而天色灵尊能在短短几年发展到三十多位、紫灵士增至两百多人,当真是快如火箭,很了不起。
而这,都是百里钊和周不宣的功劳。
偏偏所有功劳,都被世人记在皇帝百里赓和内阁首辅头上。
躲在门外偷听的金暮黎差点破功出声。
两个啥都不懂的白纸居然坐一起聊朝政,还聊得如此煞有介事。
真是可爱到要把她笑死。
妘宇然的交际圈除了魏庭枝,就道心山这么几个人,善水更不用说,哪有太多听政论的机会。
两人所聊内容,就相当于鹦鹉学舌,全都来自这个小圈子。
关键是,俩当事人还满脸正经。
金暮黎想嘎嘎大笑,却拼命压制,憋得肩膀直抖,胸腔颤震。
忍了半天,直到二人会谈结束,妘宇然离开,她才现身。
善水惊喜道:“回来了?”
每次数日不见,他都这种表情,金暮黎心里既满足,又满意。
“嗯,”金暮黎摸摸他的脸,才坐下,“他俩都在突破边缘,一个需要战斗,一个需要闭关,所以多耽搁了几天。”
“这么快?”善水瞪大眼,“那岂不是已经成为双位尊?”
“这还叫快?”金暮黎给自己倒茶,“你们仨吃的可是真仙果,和带给周不宣、妘宇然的不一样,加上每次见面都会投喂两颗仙草丸,”
她啧啧摇头,“此时才一级双位尊,算是极慢的了。”
善水愕然,随即喃喃:“如此说来,他俩当真是天赋不高。”
“的确不高,但没办法,谁让我喜欢呢,拿资源堆,也要堆出两个绝世武尊来,”金暮黎说着,探手扣住他的脉,“终于结丹了。”
“什么,”善水愣了愣,“结丹?我?”
“不是你是谁?”金暮黎故意装腔作势,“啊,让我来数一数,看这屋里是否还有第三个人。”
善水又羞又喜:“我只是太意外,明明从不修炼的,怎么会……”
“不修炼怎么了,不修炼但架不住有人对你好啊,”金暮黎夸张捂胸,“真羡慕你啊,好羡慕你啊!”
善水被逗笑,不好意思地捶她一下,却又轻声道:“我也羡慕我自己。”
“妈呀,醉了,”金暮黎瞎子似的闭眼伸手,并身体微晃,“快快扶住我,不然要醉卧花丛中了。”
善水瞬间羞红脸。
金暮黎正要睁开眼,唇上却落下一片温软。
此时此刻,除了她眼中的和璧隋珠,还能有谁。
远林,有飞禽甘落陷阱。
啄木鸟本打算只在树上轻啄一下,不曾想,四季常青、生长旺盛的树木却用蜜汁将其粘住。
他展开翅膀扑腾几下,却越扑腾,粘得越紧,整个身体都与树木紧密相贴,除了局部可用力,其余地方都牢不可分。
啄木鸟拼命挣扎,满头大汗,直到筋疲力尽,才从蜜汁里滑出,瘫在地上喘气歇息。
金暮黎捡起那只身体发软的鸟,握在手心把玩:“这几年,百里赓除了上朝时露个面,其余时间都在修炼。时间花在哪里,哪里出成绩,他如今,已是高阶天色灵尊。”
善水道:“没吃仙果,他是真快。”
“可……”金暮黎再次无语,“皇宫栽了整整三百棵紫螺树啊大哥!”
“啊……”善水不好意思,“我、我忘了……”
这都不记得,还能跟妘宇然聊那么欢?
金暮黎又想笑:“他连睡觉,灵气都往毛孔里钻,不快就要命了,琼雨国的皇帝可都比着呢。”
善水吃惊:“乐星翼还没走?”
“流风帝都这么强大的资源,他肯走才怪,”金暮黎摸摸鸟蛋,“换成我,也得使劲砸钱长期赖着。”
乐星翼以高出其他王府两倍的价格,租下离皇宫最近的大皇子府,三百棵紫螺树的浓郁灵气,练武之人中除了百里赓,就数他受益最多。
为了能长留,甚至答应不让流风负责他的安全问题,还当众签下协议,生死都与流风无关。
百里赓也不小气,同意乐星翼留五百精卫,严密保护。
谁也没想到,在自己国家吃喝玩乐惯了的人,换个环境后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发奋图强。
这让百里赓非常担忧。
一边派人秘密监视,日夜盯着,一边利用所有时间加紧修炼,连临幸后宫嫔妃都顾不上。
两人虎视鹰瞵般较着劲互相追赶。
结果可想而知。
无论天色灵尊哪一阶,百里赓都先一步突破。
但这并不能让他放松。
毕竟乐星翼太拼命了。
若非琼雨国有钱,乐星翼出手又大方,经常额外送他价值不菲的珍品奇货,他都想直接把人撵滚蛋。
“虽然冲到了天色灵尊高阶,但想更进一步,却是有点难,”金暮黎道,“每天上朝,断断续续的练,很可能会被乐星翼成功追赶、超越。”
“可若不上朝……”善水想了想,恍然大悟,“你是说……”
“皇帝闭关,暂时接管之人就相当于监国,那是太子登基前的待遇,百里赓不可能放权给内阁,”金暮黎轻挠一下,“所以只能是百里钊。”
内阁原本有六人,因为权利争斗,陆续被干掉三个,如今只剩首辅李春和、次辅陆严、大学士柳橡楠。
李春和性子温谨,面似不谈人短的典型好好先生,但因知道自己坐上这个位置的真正使命,便自觉成为只会执行命令的木偶机器。
陆严有才,但处处被压制。
柳橡楠是个能屈能伸的弹力棍,时机来临前,低姿蛰伏。
暗掌大权的百里钊本就不允许他们有自己的思想,一旦公开掌权,更会雷厉风行,独裁专断。
而就在两人聊天时,皇宫里正发生一件与所谈内容相关的大事。
“朕必须得闭关,”御案前,百里赓握拳,“不能再拖了!”
太监冯矩猛抬头。
“朕闭关后的监国大权,暂无其他人选,唯交给钊儿,方可放心,这也是对她辛苦多年的补偿,”百里赓下令,“告诉所有朝臣,明日,朕要接朕的好女儿~~长公主回宫。”
太监冯矩短暂微愣,随即躬身:“奴婢遵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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