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是霜降。
秦弦永远记得。
他离开村子的时候,道旁田垄之上,尽覆霜白。
风自西北而来,滚起漫天尘沙。
秦弦眯眼,冷风刺得他泪流满面,但双手被枷锁铐着,他想揉揉眼都做不到。
他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佩刀的差役,都耸着脖子缩在他背脊后头,借他身子,遮挡风沙。
前行良久,身后只有茫茫一片旷野,再瞧不见村子的影子,那矮个子的差役突然伸手拽了秦弦的衣裳,叫他停下。
“两位差大哥,有事?”秦弦脸上泪痕已干透了,就是有些干涩,他不停地挤着眼睛,试图缓解一下脸颊上的不适。
那矮个差役上下打量了秦弦一阵,开口问他:“你杀了人?”
秦弦叹息一声,摇着头,“我已辩解了一早上,我只是路过,见那人从门内滚出来,便蹲下去看了看他,结果他们就硬赖说我打死了他,揪着不放。”
矮个差役舔着被北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,点着头。
“当时路上行人不少,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的。”
秦弦说。
听见这话,两个差役都笑了。
“两位为何发笑?”
秦弦不解。
“那是大户家门口的事儿,”高个差役插话答道,“谁敢找不痛快,替你作证?”
秦弦满脸茫然,好像听不大懂。
“你路过的那两扇朱漆大门,是村里大户家的宅门你见着的那个死人,是大户的佃农,还不起田租,女儿已经卖给大户当了丫鬟,还差得老远。今天听说是还租的最后期限,他去求大户再宽限些日子,被活活打死。”
秦弦目瞪口呆。
矮个差役突然上前两步,摸出枷锁钥匙,给秦弦开了锁。
“你这是?”秦弦怔住。
矮个差役抬头看他,也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。
“这种事情发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”他眼神有些黯淡,“还不起大户租钱的人很多,被他打死的也已不少。”
“你们都知道?”秦弦张了张嘴,他问这话的时候,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堵得慌。
“知道又如何?还能把他给抓起来砍了脑袋不成?”高个差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。
“欠债还钱,杀人偿命!”秦弦一字一顿地道,“要是由着他草菅人命,那王法何在?”
“王法?”矮个差役苦笑着摇头,“这世道,哪儿有什么王法。今日算是你运气好,遇上的是我们兄弟两个,换了别人,你现在已经在县城县衙堂下跪着了。等县官老爷堂木一拍,就将你扔下大狱,隔日问斩。”
“可我分明冤枉!”秦弦兀自执着。
“那又如何?大户的人揪着你说是你打死的那佃户,那就是你打死的。”
“我只是路过!”秦弦争得脖子通红。
矮个差役抬起手摆了摆,不愿再与他纠缠。
“你快走吧,绕着点儿那村子,从哪儿来,就回哪儿去吧。”
秦弦瞪着两个差役看了一阵,只能一拂袖,转身走进了莽莽的风沙中。
矮个差役抬头看了看天,开口道:“脚下快些,这冷风凄凄的,快要下雨了,说不定我们回城前就要被淋透了。”
他转身欲走,身后高个差役却忧心忡忡地问了句:“可是哥,你把人放了,我们回去拿什么交差?”
矮个差役回头看他一眼,“就说路上遇了山贼,人被截了。”
说着他掏了掏兜,把瘪巴巴的钱袋子往地上一丢。
“钱也被抢了。”
2
柳长街轻轻挪了挪被打开了花的臀,往大牢的角落里靠了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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