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什么“追随幸福”、“赞美生命”会引来纳垢的关注，李诺觉得这纯属无稽之谈。

艾皮迈特欣欣向荣，也没见哪里冒出纳垢的邪教徒啊。

“我认可你的回答，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。

“假设，你生活在一个矿业世界，是冶炼厂的工头。这个世界刚刚经历了叛乱和平叛，生活水平正在持续改善。

“有一名叛军私下里告诉你，生活水平持续改善是因为总督要拉拢人心，消除叛乱带来的影响，当叛军余孽被全部消灭，总督会更为残忍的压榨矿工，而你作为工头所要做的，是为叛军余孽秘密供应物资，让叛乱的余波持续下去，这样才能让生活水平保持在当前的水准。

“这时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
考丽文皱起眉头问道：

“在你的假设中，我只是一名工头吗？没有其它身份？”

“是的，你只是一名工头，不是伪装成工头的总督特工。”

考丽文沉吟道：

“我不会听信叛军的话，我会向总督的执法部举报和我联系的叛军。”

“不错的选择。”李诺点开数据板，翻出怀言者的帝国世界的相关资料，让对方查看。

这份资料呈现了巢都洛卡迪洛的生活状况，富足、安宁、幸福，但却隐去了与怀言者有关的信息。

“看看这份情报吧。这是叛军向你描绘的未来。他们告诉你，只要叛乱成功，世界将会变成这个样子。”

考丽文翻阅数据板上的资料，摇了摇头：

“不可能，不会有这样的世界存在。”

“不，考丽文，帝国范围内确实存在这样的世界，而且数量还不少。那里的人们每天要做的就是学习、艺术、聚会和生育。只要他们还能诞生后代，他们就不会被送去缴纳人口税。”

考丽文有些难以置信，“真的有这样的帝国世界？”

李诺严肃地点点下巴：

“是的，不仅如此，我还可以告诉你另一个关键情报。矿业世界若是被叛军占领，它最终确实会成为数据板上呈现的世界。现在再次回答我，你作为工头会作出何种选择？暗中资助叛军，还是坚持向执法部检举揭发？”

考丽文陷入漫长的沉思。

时间一分一秒流逝。

将近10分钟后，她开口说道：

“在正式回答你的问题之前，我要先核实这道题的几个前提：

“第一个前提，我所处的矿业世界由人类帝国统治；

“第二个前提，矿业世界的总督合法；

“第三个前提，我当上工头的过程符合矿业世界的法律要求；

“第四个前提，叛军成功后，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合法确立自己对矿业世界的统治地位，并且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开发和改造后，他们会把矿业世界改造成数据板上所描绘的世界；

“基于以上四个前提，我给出的答案是，我依旧会向总督的执法部检举揭发叛军的线索。”

李诺摊了摊手问道：

“为什么你要检举揭发叛军？你不是喜欢艾皮迈特的状况吗？我想，数据板上描绘的世界不比艾皮迈特差吧？你为什么不加入叛军，把矿业世界改造成一个比艾皮迈特更加优秀的世界呢？”

面对李诺的逼问，考丽文不紧不慢地回道：

“人类帝国是一个整体。

“当一个本该出产矿产资源的星球，变成了出产人口的帝国世界，人类帝国的矿产产量会有所下降。下降的这一部分，必须从其它地方补齐。这就会导致，另一个或几个矿业世界受到更为严重的压迫和剥削。

“所以，数据板上的世界看似描绘了幸福的未来，但其实这建立在其它帝国世界承受更多的生产压力上。而这些承受更大生产压力的世界，则会在无形间埋下叛乱的种子。

“进一步说，我严重怀疑矿业世界的叛军，来自于一个有预谋、有组织的幕后势力。这个势力通过把自己世界的生产压力转移到其它世界身上，来促使其它世界成为叛乱的温床。

“当其它世界具备叛乱的条件，幕后势力就会向它们输送叛军头目。”

“啪！啪！啪！”

李诺重重地鼓掌，嘴角高高上扬：

“精彩！真是精彩！我喜欢你的推理过程。考丽文，不瞒你说，当你自称喜欢艾皮迈特的时候，我在心中把你定义为‘理想主义者’。但现在，我对你的看法发生了转变，你是一个兼具战略高度、宏观视野和行动力的‘现实建制主义者’。”

李诺发自内心地对考丽文高度赞赏。

对方的分析结果几乎完全正确，这就是怀言者正在做的事情。

他们把自己的世界改造成超级人口机器，用人口缴纳物资税，把本应由自己世界承担的物资税转移到其它帝国世界上去，加重其它帝国世界的负担，促使叛乱爆发。

从太平星域西北角，到朦胧星域东南角的这一片狭长地带，存在着非常多的矿业世界、农业世界。

它们为了怀言者的世界负重前行，最终接二连三地发生叛乱。

人类帝国的内务部何其腐朽、臃肿、愚笨，一门心思都在征收什一税上，从来没有考虑过地区失衡带来的庞大影响。

这种影响是在潜移默化中扩大的。

当内务部真正发现它时，恐怕早已积重难返了。

考丽文不过是一个密探，居然能有如此宏大的战略视野，这真是让李诺啧啧称奇。

但不可否认的是，考丽文给出的答案尽管很精彩，却明显存在曲意逢迎的成分。

“考丽文，你只是一个工头而已，没必要站在那么高的角度看待叛军的问题。你刚才所说的话，是在向我展示你的才智，对吗？”

“是的，我不否认这一点。”考丽文面色如常。

李诺对考丽文的坦诚感到满意，这样的人才只是当密探有点太可惜了。

在保证忠诚的前体之下，李诺不介意给对方更好的待遇。

“你通过我的审查了，考丽文。你愿不愿意成为一名总督特工？我们的待遇很不错，服役十年就能退休。你也可以自愿延长退休，或者接受调令，前往总督麾下的部队任职，担任巢都部门主管。”

考丽文的胸膛鼓动一下，缓缓呼出一口浊气：

“我愿意。”

“很好。走吧，我带你走一遍入职流程。你必须面见总督，得到他的首肯才能成为见习特工。”

李诺站起身，用数据板解锁气动闸门，带领考丽文走出审问室。

二人在特工基地的长廊内穿梭，步入深处的升降梯。

李诺当初跟随德尔顿前去面见伏盖斯的时候，乘坐的就是这台升降梯。

“我们直接去见总督吗？”考丽文看了看身上的囚服，“我要不要换一身行头？”

“不用，他不在意这个。”李诺摆摆手。

升降台上行，从下巢前往中巢，再从中巢升到上巢。

上巢第一大区的园城市美景映入眼帘，考丽文瞳孔收缩，眼底流光四溢，动容至极。

哥特风格的建筑本该阴郁而深沉，但在这里，丛与绿荫反倒让尖顶显得温和与浪漫。

“叮。”

升降台到站。

“走吧。”

李诺走在考丽文前面，摘掉脸上的伪皮。

站岗的总督特工捶胸敬礼，考丽文悚然一惊，暗暗猜测审问自己的男人到底有多高的地位。

当看到对方连门都没敲，就推开总督办公室的大门走进去的时候，考丽文这才猛然反应过来。

“你是…李诺·威尔锡？”考丽文的声音剧烈颤抖，再不复先前面对审问时的镇定。

“是的，我就是李诺·威尔锡。”

李诺在巨大落地窗前止住脚，向考丽文伸出右手：

“总督特工负责保卫巢都，特工头目另有其人，我只是为了和你见面而临时客串。”

“我…我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见到你…你比我想象中更为年轻。”

考丽文激动地和李诺握手，出于对巢都氛围的认同，她的眼中充斥着敬畏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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